2012年自考《西方社會學理論》講義精選（66）

　　一、社會關系是社會學主題

　　布迪厄認為，社會學應當從研究各種社會關系中研究社會現(xiàn)象和社會問題。他認為，各種紛繁復雜的社會現(xiàn)象和社會問題之所以能夠結合在一起關鍵就在于社會關系貫穿于其中。這種社會關系不僅僅只是行動者之間的互動關系，而是如馬克思所說的“不依人的意志為轉移”、“獨立于個人意志”的客觀關系。所以，社會現(xiàn)實的實質就是社會關系。布迪厄認為，這種社會關系具有如下三個特征。

　　第一，這種社會關系反映的社會現(xiàn)實之間的關系。各種社會現(xiàn)象、社會因素只有放到社會關系中進行解釋才具有真實性。所以，現(xiàn)實性是社會關系的首要特征。按照他的理解，初民社會中存在的、不以贏利性為基礎的禮物的流動與禮物的交換只有放到這個社會親屬關系、社會結構中才能夠被理解，否則這種禮物的流動無疑是“瘋人現(xiàn)實主義”。

　　第二，這種關系指的是“社會的”關系而不是“個人之間的”關系。布迪厄認為，個人之間的關系、個體之間的交往及互動僅僅是一種“自然關系”，盡管個人之間的關系帶有社會的烙印，具有社會的性質。然而，作為社會學所要研究的社會關系應當是通過對個人之間的交往揭示出蘊涵于其中的社會意義和社會價值，因此，它就具有社會性特征。這一點正如馬克思所說，“人的本質并不是單個個體的抽象物，在其現(xiàn)實性上，他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第三，這種關系不是個體之間的主觀聯(lián)系，而是如馬克思所說的、是離開人的主觀性而獨立存在的、具有客觀性的關系，因此，它必然具有客觀性特征。因為，社會關系是對客觀現(xiàn)實的概括與抽象，它來源于現(xiàn)實，所以必然具有客觀現(xiàn)實性特征。總之，在布迪厄看來，社會學所研究的社會關系具有客觀性、社會性以及現(xiàn)實性特征，是這三個特性的統(tǒng)一。

　　二、“場域”與“慣習”是社會關系的核心

　　由于布迪厄把社會學的任務界定為社會關系，因此，為了研究這種社會資本和社會關系，他提出了“場域”和“慣習”這兩個概念，以此來分析社會關系理論。

　　第一，布迪厄認為，“場域”（field）可以定義為“在各種位置之間存在的客觀關系的一個網(wǎng)絡，或一個構型（configuration）。”布迪厄的這個定義是由“場域”、位置以及構型等三個概念形成的。在布迪厄看來，在當代社會，人們面對的不是那種未分化的社會生活空間，形態(tài)各異的生活空間、藝術空間、科學空間等等逐漸形成了自己的規(guī)則和資源，也就是形成了自己的“場域”。但是，布迪厄認為，社會學所關注的“場域”主要表現(xiàn)為一種社會網(wǎng)絡。因為“場域”是以各種社會關系聯(lián)結起來的社會場所和社會領域，雖然“場域”中也有行動者、規(guī)則、資源和要素，但是從本質上講，這些要素或關系都是社會網(wǎng)絡，因為只有通過社會網(wǎng)絡才能把它們聯(lián)結在一起并發(fā)揮整體性作用。

　　布迪厄認為，“場域”是由不同的社會要素聯(lián)結而成，這些不同社會要素在復雜的社會關系中都占有特定的位置，也就是說社會不同要素通過占有不同位置而在場域中存在和發(fā)揮作用。因此，如果說“場域”是一張社會之網(wǎng)，那么位置就可以看作這個網(wǎng)上的紐結。布迪厄認為，位置是客觀的，它是人們結成一定社會關系的前提和基礎，行動者依據(jù)不同的位置能夠獲得不同的社會資本。

　　布迪厄認為，構型是“場域”具有能動性的表現(xiàn)。因為它可以重新塑造各種進入其中（即場域）的關系和力量。在布迪厄看來，由于“場域”是人們活動的場所，因此它就有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和類型，如政治場域、文化場域、哲學場域等等，這樣，“場域”并構成了關系系統(tǒng)，制約著人們的心理、行為，從而制約著“構型”。

　　第二，布迪厄認為，所謂“慣習”（habitus）就是知覺、評價和行動的分類圖式構成的系統(tǒng)，它“來自于社會制度又寄居于身體之中?！保?0）按照他的理解，“慣習”這個概念在他的理論體系中占據(jù)中心位置，是指通過我們在世界的感知、判斷和行動而形成的長期的、可轉換的性情系統(tǒng)。按照布迪厄的理解，慣習就是一種文化，一種行為方式。

　　這樣看來，布迪厄認為，“慣習”也就是行動者與生活世界共同作用下的結果，是先天因素和社會因素共同影響下而形成的“第二天性”。因此，“慣習”具有能動性、生成性和建構性特征。

　　一方面，“慣習”具有能動性?！皯T習”可以將社會環(huán)境不斷演化的影響銘刻在身體中，可以互換位置，從一個場所轉換到另一個場所。另一方面，“慣習”具有生成性特征。它塑造和組織著實踐，生產著歷史，同時，“慣習”本身又是歷史的產物，是人們后天獲得的生成性系統(tǒng)，所以，它也就是“體現(xiàn)在人身上的歷史”。同時，行動者只有通過“慣習”的作用，才能產生各種合符邏輯、合符理性的日常行為?？傊?，“慣習”是歷史性與生成性的相互統(tǒng)一。

　　第三，布迪厄揭示了“場域”與“慣習”之間的關系。他認為，“場域”與“慣習”之間的關系包括兩個方面，一方面，“場域”塑造著“慣習”，使“慣習”遵循著“場域”的規(guī)則進行行動，“慣習”也就成了“場域”中固有的屬性；另一方面，“慣習”有助于把“場域”建設成一個滿足主體需要、具有建構性、能動性的意義的世界，也就是一個被賦予了感覺和價值、值得行動者去奮斗的世界?？傊?，“慣習”不是一種抽象的概念，而是生活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的人們按照某種準則進行的經(jīng)濟社會行動。

　　三、資本的三種類型

　　從社會行動的“場域”與“慣習”出發(fā)，布迪厄得出“社會資本”概念，從而形成了自己的社會資本理論。

　　第一，布迪厄的“社會資本”概念來源于馬克思又不同于馬克思。一方面，與馬克思相似，布迪厄將資本作為分析資本主義經(jīng)濟社會的工具，承認勞動在各種資本形成過程中的巨大作用。堅持“資本體現(xiàn)了一種積累形成的勞動，這種勞動同時以物質化的、身體化的形式積累下來，而資本也同時體現(xiàn)出一種生產性，總是意味著一種生產利潤的潛在能力，一種以等量或擴大的方式來生產自身的能力?！绷硪环矫妫嫉隙虻纳鐣Y本也不同于馬克思的資本概念。馬克思的資本側重于有形的、物質資本，強調能夠帶來剩余價值這個特性。布迪厄認為，資本不一定總是以有形的資產形式存在著，它有時還可以以無形的、非物質形態(tài)的形式存在著。他說，“除非人們引進資本的所有形式，而不只是思考被經(jīng)濟理論所承認的那一種形式，不然，是不可能解釋社會世界的結構和作用的?！瘪R克思強調經(jīng)濟資本，而布迪厄主要強調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認為資本是一種“權利的形式，可以調節(jié)個人與社會的關系”，“資本界定了他們生活的可能性及機遇”。

　　第二，布迪厄把資本劃分為經(jīng)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等三種資本類型。在早期的思想中，布迪厄曾經(jīng)把資本劃分為經(jīng)濟資本、文化資本和社會資本，其中每一種資本下面還可以再進一步劃分為若干個資本類型。后來，他又提出了源于個人素質和聲望的符號資本，認為符號資本是對上述三種資本的認同。

　　布迪厄認為，經(jīng)濟資本是指那種可以計算的、能夠產生新的價值、可以兌換成貨幣的資本。可是，布迪厄提出經(jīng)濟資本并不是要求人們去把自己“置身于自私自利的算計的冰水之中”，而是認為，這種經(jīng)濟資本僅僅是一定歷史條件下的產物，也就是一定“場域”、一定“慣習”下的產物。在布迪厄看來，經(jīng)濟資本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無形的，前者如機器、廠房、設備等等，而后者如存在于個人身上的人力資本等等。

　　于是，布迪厄著重探討了文化資本。他認為，文化資本“是指借助于不同的教育行動傳遞的文化物品”，它包括與個人的身體直接聯(lián)系的文化資本，如通過家庭、學校的教育而存儲于個人身上的文化知識、技能和修養(yǎng)，也包括以文化商品為表現(xiàn)形式的資本以及通過某種制度確認的文化資本，如通過學位證書來確定文化程度等等。布迪厄認為，學術資格和反映文化能力的證書起了很大的作用，“這種證書賦予擁有者一種文化的、固定不變的、具有法律保障的價值?！辈嫉隙蛘J為，文化資本在一定條件下也可以轉化為經(jīng)濟資本。文化資本通常有三種形式，即身體化形態(tài)（體現(xiàn)在人的自然本性以及性情之中）、客體化形態(tài)（體現(xiàn)在文化物品如書籍、機器等之中）以及制度化形態(tài)（體現(xiàn)在文化制度安排上，如資格認定等等）。布迪厄認為，文化資本比經(jīng)濟資本更加具有穩(wěn)固性和霸權性。因為一個人擁有的文化資本越多，他就越有可能更快、更便捷地積累新的文化資本，從這個意義上講，文化資本具有自身積累性以及增殖性特征。

　　第三，布迪厄揭示了社會資本的內涵及實質。在《社會資本隨筆》一文中，布迪厄將社會資本定義為一種“實際的或潛在的資源的集合體，那些資源是同對某種持久的網(wǎng)絡的占有密不可分的，這一網(wǎng)絡是大家共同熟悉的，得到公認的，而且是一種體制化的關系網(wǎng)絡。換句話說，這一網(wǎng)絡是同某團體的會員制相聯(lián)系的，它從集體性擁有的資本的角度為每個成員提供支持，提供為他們贏得聲望的憑證，而對于聲望可以有各種各樣的理解?！边@些資源與由相互默認或承認的關系所組成的持久網(wǎng)絡有關，而且這些關系或多或少是制度化的。他說：“這些資本也許會通過運用一個共同的名字（如家族、部落、學校、黨派的名字）而在社會中得以體制化并得到保障，這些資本也可以通過一整套體制性的行為得到保障，在這種情況下，資本在交換中也就或多或少的真正的被以決定的形式確定下來，因而也就倍維持和鞏固下來了。這種確定和維持是建立在牢不可破的物質的和象征的基礎上的?！睆牟嫉隙蜿P于社會資本的這些論述，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布迪厄的社會資本概念具有以下四個特征。

　　首先，社會資本是一種從中吸取某種資源的、持續(xù)的社會網(wǎng)絡關系。布迪厄認為，社會資本主要是指一個人擁有某種持久性的關系網(wǎng)絡，這個關系網(wǎng)絡就成了此人所擁有的實際或潛在的資源。因此，可以這么說，一個人擁有的社會資本量，既取決于這個關系網(wǎng)絡的規(guī)模，也取決于與這個網(wǎng)絡相關聯(lián)的人所擁有的資本總量。

　　其次，社會資本也是一種體制化的網(wǎng)絡關系，而不是靠親屬關系、血緣關系建立起來的“自然聯(lián)系”，它在特定的工作關系以及組織關系中存在。在布迪厄看來，社會資本不是自然形成的，必須透過某種制度性關系來加強，否則就會變成變動不居的偶然性關系。

　　再次，社會資本具有潛在性和現(xiàn)實性特征。只有當社會網(wǎng)絡被行動者利用的時候，社會資本才能以某種能量或資源的形式發(fā)揮出資本在實踐中的作用。也就是說，社會資本往往是潛在的，平時以靜態(tài)的形式潛伏在社會網(wǎng)絡之內而不表現(xiàn)在外，只有當這種資本被利用、被調動的時候，社會資本的現(xiàn)實性功能才能表現(xiàn)出來。

　　最后，作為一種網(wǎng)絡資源的社會資本，布迪厄認為，每一個被聯(lián)系在其中的成員都可以從中受益。也就是說，在一個網(wǎng)絡系統(tǒng)中，處于網(wǎng)絡影響下的社會成員都可以從中獲得社會資源及社會資本。但是，個人獲得社會資本的大小主要不在于網(wǎng)絡的強弱，而在于個人的能力的大小。例如，布迪厄認為，一個“名人”或者“出身名門的人”往往能夠迅速地將他所認識的人結成一個穩(wěn)固的關系網(wǎng)絡，使他人團結在自己的周圍并為實現(xiàn)自身的目標而服務，其原因就在于此。

　　總之，布迪厄的社會資本理論超越了純粹物質資本理論的偏見，擴大了物質資本內涵，認為資本的表現(xiàn)形式除了赤裸裸的物質資本外，還有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其中，社會資本就是一種通過對體制化關系網(wǎng)絡的占有而獲取的實際的或者潛在的資源集合體。對于具體的個人來說，他所占有的社會資本的多少取決于兩個因素：一是行動者可以有效地加以運用社會網(wǎng)絡的規(guī)模，二是網(wǎng)絡中每個成員所占有的資本的數(shù)量。他強調指出，由于社會資本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去形成和積累，而它一旦形成后又具有產生新的利潤潛力，這就使得社會生活超越了簡單的碰運氣的游戲狀態(tài)，從而能夠建立起較為穩(wěn)定的秩序和規(guī)則。從這種意義上說，“社會的歷史實際上就是一部社會資本積累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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